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跟着父亲往前走--抒情散文

时间:2023-05-18 23:00:13

  经常梦见,我跟在父亲后头,有时还担着担子,走在乡野的坎坷山道,走得很苦,很累。

  小时候,交通十分不发达。偏偏生在这山连山沟套沟的太行山区,安步当车自不待说,最要命的是在那崎岖山道徒步跋涉或负重而行,实在是一件苦不堪言的事。

  是父亲教给了我走山道,乃至教给了我走人世之路。

  懵懂八龄童时,我随在晋中工作的父亲回老家来陪爷奶过年。年初五返回时,爬大坡到了山脊上的公路,长途班车却久等不至。当得知班车到年初八方能恢复通运后,父亲为了按时赶回单位,决定带着我步行到100里开外的长治市乘车。

  大约也就走了五六里路的样子,脚板与沙砾路面的反复摩擦便使我脚底打了泡,痛楚难行。望着起起伏伏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的公路,我眼泪滂沱。是父亲背着我走一段我自己瘸着拐着走一段,整整走了两天方抵达长治。清楚记得第一天投宿于路边旅社住夜时,我因疲劳过度尿了床,江河湖泽恣肆汪洋的好大一片,害得父亲向店主说了好多赔情的话。

  这人生的第一次,让我初次领教了山区长途步行的艰难和人世的艰辛。但我并不知道,这仅是山区艰苦环境对我的小示惩戒。

  10岁那年,我的一家随“六二压”的父亲从晋中返回老家来,每年春节过后,因母亲体弱多病弟妹尚小,我都要随父亲到几十里外的邻县姥姥家拜年。

  姥姥家是包含了温馨、快乐和世间所有美好的代名词,自然去意切切,可那翻山越岭的漫长山路,因让我吃尽了苦头而着实发怵。每次前往,无一例外都是路不到一半便脚底打泡,一沾地便钻心钻心地疼,我只能一瘸一跳、呲牙裂口地往前挪行。父亲一遍遍回头看我,眼神里掺杂了严厉、疼惜与鼓励的复杂成分。他已不可能再像我8岁时一样背我行走,只是边给我行路的启发与精神授课:

  “路再长,长不过腿去。只要一直走,就没有走不到头的路!”

  道理不难懂,可脚板不争气。我只能跟在父亲后边咬着牙往前走,走,走……

  为了减少已打泡脚掌的疼痛,我尽可能把重心放在脚后跟,用一种很难看的姿势不停地走,走,走……

  在父亲的诱导、催促、苛责下,每次都于午饭前后的时间完成那段令我痛苦、令我惧怕的路程,到达姥姥家。

  17岁,我初中毕业,因当时一切升学活动停止,知青下乡风头正猛,我别无选择地加入到山区农村重体力劳动的行列中来。

  在那个生产力十分落后的时代,抡镢头担担子是作为一个农民的必修课和基本功。这些功课自然十分艰苦,尤其挑着重担走长路,对我这个发育尚未成熟的孩子来说,不啻就是身心摧残的严峻挑战与考验。

  然而,中秋节临近时,生产队偏偏让我同父亲挑苹果送往几十里外的县城某部门去。

  要说,我的担子也没多重,仅六七十斤的样子,比父亲的要轻好多,可农村的行家有定论:远道无轻担!

  走坡道,穿沟谷,一路净是磕磕绊绊的石头小道。个子高大、石头般粗糙的父亲步履稳健地在前边走,我凭着少时的牛犊蛮气,紧随其后。

  开始担子还像蝴蝶两只上下扇动的翅膀,忽闪忽闪在肩头欢快地跳动,发出有节奏的愉快的“吱嘎”声。可路一远,担子便明显地越来越沉重,换肩的频率也越来越高;每换一次肩,随着担子的碾压搓拧,肩膀都像撕皮割肉一般生疼,汗水也如雨而下。

  要命的是,一路多是上坡,担子除了正常的压力外,还产生一种后坠的力量,每迈出一步都是拔河一样的拼力之争。随着浑身白毛虚汗直冒,我越来越踉踉跄跄,体力不支,以致到了三步一停五步一歇的地步。生理上的疼痛,心理上根本没有逃脱可能的无助与绝望,使泪花一次次在我眼眶中打转。

  悠悠然前行的父亲也汗流满面,气喘吁吁,但一直是那样不疾不迈动着双腿,除了正式歇肩小憩,我每一停下他都要大声呵斥:

  “怂样,给我起来,男子汉一个了吃不了这么点苦!你给我记住了,是担子,就得挑起来;是路,就得走到头!”

  是的,委屈无用,哀怨无用,求佛拜神都无用。重担长路与哀怨怯懦是一对死敌,只有走下去,一直走到目的地,才是唯一彻底解脱的办法。我悟透父亲那简朴话语里隐含的哲理,明白了我根本就没有退路,于是紧咬牙关硬撑着,紧随着他的脚步摇摇晃晃往前走,任汗湿衣襟,气喘如牛。

  然而道理明白是一回事,体力难支是另外一回事。不堪重压步履维艰之下,我越来越狼狈不堪,脸上汗水风干,一抹就是一手盐份结晶的细小颗粒。

  实际上我已无汗可出,用现在话说叫脱水。

  我恨不得就地躺下,永远也不起来,甚至乐意以死去换得一个解脱!

  父亲不时回头丢过一个责备掺和了鼓励的眼神,那意思我完全读得懂:“孩子,别怂,咬紧牙挺住往前走,走一步咱们就会少一步;不往前走,就只能停在原地,永远到不了咱们要去的地方!”

  看我实在不行了,父亲终于又一次放担歇脚,边抽老旱烟边给我传授从爷爷那里得来的“扁担经”。

  父亲说,担担子,绝不仅仅是脚腿功、肩膀功的事,还有必须掌握的诀窍与心法,这就是“上坡如修仙,下坡如坐轿,平路颠起担子小步跑。”

  进而的诠释是:上坡犯急使愣,会把后劲拼完,还容易努出病来;下坡借惯性的冲力疾行快跑,容易摧了膝盖或墩坏了脚,这两种方法因为都是错误的,故而都会是欲速则不达。至于平路,则不能发肉死力地傻走,而是换腿移步要与扁担上下颤动的弹性节奏相一致,像跳舞、扭秧歌一样甩开膀子大步流星弹跳着走,这样因借着力既轻巧又速度,还会产生出一种视觉的美感。

  还有最要紧的:平心静气、不急不躁、自信从容是根本的心法,做到了,就能心给力,力扶心,人担合一,后劲绵绵,有如神助,担担子就成了一种愉悦和享受。反之,心浮气躁,冒失蛮干,就会快慢失度,乱了章法,人也很容易发蔫犯怂,心气尽泄,担担子自然就成了一种苦不堪言的折磨、煎熬与痛苦。

  历来以为,担担子就是一种纯粹的笨重体力活,无巧可言。没想到还有竟然还有这么深的学问,还需要这样的一番修养与境界!

  我似乎深受启发,但脚腿、肩膀功夫的磨练,心性的修为,岂是一朝一夕所能达到?漫漫长路沉沉担,终于还是把我刚刚掌握的一点心得摧毁殆尽,脚痛肩痛体力衰竭下,我只能拼着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心劲,拼上吃奶的力气硬撑着,在一种迷迷糊糊、脚步虚飘、灵魂与肉体分家似的迷离状态中,一步步往前捱……

  捱过一座座山梁……

  捱过一道道河沟……

  捱过一个个村庄……

  我不知道我说得有没有科学道理。说来也怪,人在到达生理极限、精神完全绝望的状态下,会产生出一种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超自然力量。那是在嘴里冒出一股甜甜的血腥味之后,我突然觉得肩头的担子不再那么沉重,脚腿也忽然有来了劲,我咬着嘴唇挺直腰板猛然加劲地向前狂奔起来。担子在我肩头一上一下地跳动,发出吱嘎吱嘎的痛苦嘶叫声,跳跳的步态真的还踩在了给秧歌伴奏一样的鼓点上,在路人眼里大概是一种美感的姿态。在一种近似发疯般的奔跑中,一段又一段的路被我甩在了身后,连父亲也被我甩下了一大截。

  跑啊奔啊,我终于看到县城边缘那些标志物的影子。

  就在我体力透支为零的时候,我和父亲终于把担子挑进了县城,挑到了目的地。

  当我把担子扎扎实实撂下,虽然还要面对并不轻松的回程路,但我仍有一种彻底解脱的感觉,还有潜藏在心底里掺和了苦涩味的成功喜悦与说不清的感悟。

  在村里打熬了三年,我成长为一个钢筋铁骨般火愣愣、茂腾腾的壮小伙,再重的担子叫一声劲也能担起来,再长的路我也会荷担轻松前行。在不同路段的行进里,走进一种心闲气定、心境澄明、人担合一、得手应心的境界,走出一种闲庭信步、精神愉悦、富于舞蹈美的韵致!

  再往后,我离开了我那个藏在大山皱折中的小村。在不同工作岗位,不同的地方,遇到过许多曲折甚至是磨难。但不论困难有多大,我都能撑得住,扛得起。这是因为,我是在坎坷漫长的山道上走出来的,是在重担子底下压出来的,骨子里不缺钙,血管里不缺铁,所以便一切无奈我何。

  当然,也是因为我牢牢记住了父亲那绝不亚于大哲学家对我的训导:

  “是担子,就得挑起来;是路,就得走到头!”

  “路再长,长不过腿去。只要一直走,就没有走不到头的路!”

  当然,还有那份修练而来的自信、从容、淡定、稳健给我兜着底。在我看来,人生之理,就是走路之理,挑担之理。面对生活的、工作的、方方面面的责任与难题,必须当作一副担子挑起来,当作一段路走到底,只要把能力、意志力、耐力、智力都拼上去,就注定不会是失败者。有的担子由于过重可能挑不起来,有的路可能太长太难走而走不过去,但心性的达观通透,可以使你泰然处之,理智对之,而不至于成了一副惊慌失措、痛哭流涕、欲死欲活的怂样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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